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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8章 终章(下)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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项明章低笑着威胁他:「你们沈家的列祖列宗都在这里,还有父母高堂,所以你别想抵赖。」

沈若臻轻骂:「怎么能提长辈祖宗,你无耻。」

「那你告诉我。」项明章甘愿承担骂名,微抬起头逼问,「黄粱一梦,我们是怎么共赴了巫山?」

沈若臻面目熏然,犹如被蛊惑,也抛却了廉耻,说:「明章,给我点甜头,我就招供。」

项明章顿时乱了气息,这一天在寺庙墓园扮正人君子,装彬彬有礼,晚上锁了门、上了床,又强忍着掰扯半天酸话,这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他更能克制了。

他托起沈若臻的下巴,低头去吻,字句含混地说:「只要甜头么,弄疼了我也不管了。」

雨又下起来,瓢泼了一阵,敲打在窗上时缓时急。

沈若臻以为项明章只是吓唬他,谁知真不手软,他不会说过火的话,不喜欢求饶,无奈之中埋在枕上哭了。

项明章忘记了逼供,沈若臻颤抖着眼睫,主动说:「就是这样。」

.

项明章喑哑道:「什么?」

沈若臻说:「梦里你就是这样不叫我好过。」

额角青筋狂跳,牵连着心脏,项明章再度俯身,抵着沈若臻的额头:「……到底谁不让

谁好过?」

长夜悄悄过半,城市静,秋雨停。

出差多日加上这一天登山下山,沈若臻是体力不支昏睡过去的,嵌在项明章的臂弯里,没做梦,如果真梦到沈家的列祖列宗,他恐怕再不敢回故乡。

清晨浅眠时,人的身体最为柔软放松,项明章翻了个身,压着沈若臻的胸膛,被子里一片暖热,令人忘记正值低温的黎明。

他们在宁波一共逗留了三天,饱经风霜的旧墓换成了双人碑,并列刻着「沈作润」和「张道莹」,意为合葬。

沈若臻年少赴美留学,孤身在外习惯了报喜不报忧,他始终没提中枪的事,临走鞠躬,只对父母说:「我知道你们在保佑我。」

回程走高速公路,项明章开车,大衣脱下来给沈若臻盖着,此行扫墓算是了却一桩心事,不过除了父母,沈家还有一个女儿。

项明章说:「你妹妹小你几岁?」

沈若臻道:「梨之比我小五岁。」

项明章计算沈梨之的年纪,如今在世的话将近百岁了,也不是不可能,说:「或许能找到她的下落。」

沈若臻想过,也查过,但没消息,当时母亲和妹妹去海外避难,可一生漫长,沈梨之未必终身停留在一个地方。

「我会继续找的。」他道,「但愿明年来,可以带着小妹的音讯。」

中途只在服务区休息了一次,项明章开了三个小时的车,从高速路口下来,不像宁波阴雨连绵,整座城市临近黄昏仍一片晴朗。

市区有些堵,项明章食指敲着方向盘,说:「回缦庄吧。」

沈若臻以为他一路驾驶疲劳,缦庄有人准备热汤热饭,说:「好,我有段日子没见伯母了。」

项明章道:「那你要再等等,我妈出远门了。」

许辽这些年为项明章办事,没怎么回过加拿大,白咏缇陪他一起,就当远途旅行,估计要年底才回来。

沈若臻为白咏缇高兴,问:「那青姐放假了吗?」

「都放了。」项明章道,「缦庄现在没人,方便动工。」

沈若臻没多想,默认是园林部门在干活儿,那么大的一片庄园,经常维护才能留住美景。

抵达缦庄,汽车驶入南区大门,秋已至,香樟林的叶子还没黄,落叶在甬道上堆积了厚厚一层,似乎很久没有清扫过了。

那栋别墅关着门窗,也不像有人的样子。

引擎熄火,沈若臻后知后觉道:「所有人都放假了?」

下了车,项明章勾着车钥匙:「嗯,咱们今天自便吧。」

沈若臻觉出不寻常:「哪里在动工?」

项明章抬手遥遥一指,说:「南区和北区要修一道墙,或者填一条路,把两个区分开。」

南北两区本就是两块地皮,互不相干,项明章一并买下,筑就了缦庄,北边给白咏缇避世深居,南边他曾留给自己当作安全港。

现在,母子二人的心结都解开了,这片庄园显得太空寂,太幽深。

沈若臻理解项明章的意思,赞同道:「伯母渐渐敞开心扉,是真的走出来了,添一道墙,也算与过去划了界限。」

项明章说:「你只考虑我妈,不考虑我吗?」

沈若臻笑了笑:「你决定的事必然深思熟虑过,我听现成就可以了。」

项明章口吻轻松,告诉他:「我也老大不小了,到了该成家的年纪,不能

.

和我妈住一块吧。」

夕阳沉落,沈若臻立在晚霞里:「你要成家,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?」

项明章道:「因为秋天了,想给清商一个生日惊喜。」

沈若臻说:「就是你要成家这件事?」

「不止。」项明章道,「缦庄一分为二

,北区给我妈,南区这边……我在纠结一个小问题。」

沈若臻说:「什么问题?」

项明章朝他走近:「丝布为缦,裹身成了束缚,我想给缦庄改个名字。」

这话是沈若臻亲口说过的,当时逼得项明章溃防,便一直被记到今天,他问:「改成什么名字?」

项明章道:「臻园,好不好听?」

沈若臻愣住,项明章要变更的何止是名字,是要把南区给他作生日礼物。

所谓成家,是要给他一个家。

项明章不喜欢空中楼阁,讲求务实,他始终记得去楚家接沈若臻离开的那一天,他受不了沈若臻孤苦伶仃的模样。

无人能料定未来,项明章希望有一个地方永远属于沈若臻,不管发生任何事,都有一方屋檐为他遮风挡雨。

项明章道:「你说过,这是我给自己建的樊笼。」

沈若臻说:「当时情切……」

「那你收下。」项明章亦情真意切,「对我来说,这里就成了爱巢。」

沈若臻看着他:「你给我的爱太多了。」

那封信的最后一句,项明章此刻答复:「我感同身受。」

开了两扇门,别墅里静悄悄的,项明章连续打开几盏壁灯,客厅和偏厅都亮了起来。

沈若臻还有些蒙,不知道做什么,亦步亦趋跟在项明章身后,路过书房,瞥见了他的琴盒。

那把琵琶从楚家带走,放在波曼嘉公寓占地方,就送来这里,安放在读书的软塌上。

沈若臻刚祭拜过父母,看见琵琶心念一动,他走进去打开琴盒,好久没擦拭,问:「明章,有布吗?」

项明章没人使唤,说:「我帮你找找。」

琵琶弦上别着一张便签,写着「君子协议」,沈若臻摘下来,忽然想起什么,转身去了另一间起居室。

项明章找到一块麂皮布,回书房不见人,寻到起居室门口。

天黑了,临窗清辉下,沈若臻立在钢琴前,从容掀开琴盖,拿出压在底下的另一张君子协议。

项明章禁不住笑了一下,干着偷偷摸摸的事,姿态却大方好看,不知道的以为沈若臻要弹奏一曲。

他故意咳嗽出声,说:「哪里的小贼,你被抓包了。」

沈若臻回眸,手里拈着两张便签,他一派坦然:「月明无风,果然不适合行窃。」

项明章道:「有什么说法?」

沈若臻回答:「这叫偷风不偷月。」

项明章说:「是你技艺不精,怪什么月亮。」

两张协议藏在琴盖下、琴盒里,总不见天日,纸面发凉,沈若臻捏着走到门口,被项明章一把收缴。

手中塞了一块麂皮布,沈若臻去抱了琵琶,他不服气,要项明章陪他到外面看一看。

走出别墅大门,月光融融,洒满七八级清阶。

两个人没换衣服,在台阶上坐下来,项明章就着月色看君子协议,念道:「不准陷害你,不准随意开除你,不准让你削苹果。我可都做到了。」

沈若臻念另一份:「不准独自去亚曦湾,不准让你找不到,不准要回旧照片。我也没有违背过。」

项明章说:「没想到还真有约束作用。」

沈若臻擦拭琵琶

.

:「或许你其实是个君子。」

项明章道:「君子想听你弹琵琶。」

沈若臻伸下一条腿,抱好琵琶,他握着琴轸调了松紧,右手倏然触弦,用十足力道奏出「铮」的一声。

接着音轻了,节奏快了,玉珠走盘,破了寂静长空。

愈发悦耳,项明章问:「这是一首什么曲子?」

沈若臻诌道:「是谈爱情的。」

项明章说:「怎么谈的?」

琵琶声不止,沈若臻侧过脸望着项明章,眼波淌过象牙轸,发丝拂在凤凰台。

他这句认真——

如意琴头,万事如意。

铃铃四弦,恩爱灵灵。

项明章去牵沈若臻的手,曲子登时乱了。

他们相顾笑起来,指尖交错一齐撞上了琵琶,曲毕,尾音铮铮,共献给明月一弦风。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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